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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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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YZ35那天周六,談嘉秧近兩周在校表現良好,徐方亭沒接到老師投訴,便帶他去游樂園。

據說此地是親子樂園中的愛馬仕,童話王國一樣的裝潢,跟平常的小型游樂場天壤之別。以前都是談韻之趁她休假時帶來玩,她這還是第一次進。

領了帶定位功能的手環,談嘉秧便開始撒腳丫子跑,8000多平方米的地方都是他的樂園。

手機可以查看手環定位,像談嘉秧這個年齡的孩子,家長已經可以坐在一旁休息。

但徐方亭不太放心,還是跟上去。

談嘉秧已經熟門熟路地來到積木區,又玩墻上他最喜歡的可轉動的齒輪。這個區域都是比他小的小孩,大點的小孩早已玩膩積木,跑到貫穿全部樓層的旋轉滑梯區冒險。

談嘉秧依舊興趣狹隘,或者用通俗點的說法,守舊。

半個小時過去,談嘉秧幾乎把墻上的齒輪摸出包漿,若是齒輪還會發光,估計他今天要鎖死在此。

徐方亭一方面不能讓他固步自封,另一方面思維還未完全升級,覺得既然付了門票,就要玩出門票的價值,不然就虧了,像錢熙程她們一樣,若是晚上有聚餐,中午那頓就會省下餐費,空著肚子吃回本。

她過去試圖帶出談嘉秧,但成效不佳。

這樣的舉動在過去6年她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,小時還可以抱他起飛,逗他離開,現在別說抱起這個要買兒童票的家夥,就是擁抱也僅限於摟一下肩膀。

兒大避母不是沒有道理,徐方亭難以想象徐燕萍還得手把手教十幾歲的兒子上廁所洗澡。

她努力把自己預設成家庭老師的角色。

徐方亭又在旁等了一會,談嘉秧的離開很巧合。

恰好有一個稍大的女孩過來轉了一把輪子,可能見他一直笑瞇瞇,便搭訕幾句。

談嘉秧表現得像幼稚弟弟,可能滿足了女孩的領導欲,她便邀約道:“我們去那邊玩吧,那邊有滑梯。”

“好!”談嘉秧笑得很幹脆,屁顛顛跟人跑了。

談嘉秧還是擁有一定社交能力,有跟同齡人玩樂的欲望,可以維持一段短暫的友情。

徐方亭看笑了,跟著兩人去滑梯區。

這裏大小孩較多,每個入口有工作人員維持秩序,小小孩基本都有家長陪同。

談嘉秧又碰上幾個差不多大的小孩,但目光一直在第一個認識的夥伴上,跟著女孩跑。

四五個人的臨時團玩了一會,談嘉秧開始跟不上NT覆雜的游戲規則,漸漸邊緣化,沒多久便把女孩跟丟了。

他找了一會,四處張望,還過來問徐方亭,姐姐去哪裏了。

徐方亭不忍心告訴他,姐姐跟其他人玩了,只能說:“她可能躲起來,或者找她媽媽去了。”

談嘉秧給耳提面命敷衍喝了幾口水,轉身好像又忘記了姐姐,一個人跳進了巨大的波波池,像她在雪地裏一樣劃動四肢。

把談嘉秧叫到餐區吃午飯又費了好一番口舌,徐方亭再三承諾吃飽還可以繼續玩,不用回家,他才猶猶豫豫跟過來。

這裏禁止外帶食物,吃過貴得令人發指的普通食物,談嘉秧充電十分鐘,續航一下午,又撒開腳丫子跑了。

圈內有家長說高功能就是褒義上的瘋子,徐方亭覺得家長會比娃先瘋了。

傍晚回家,她又開始拉牛。

“談嘉秧,我們該回家吃飯了。蔡奶奶今天做了豉油雞。”

這會估計“鹽焗鳳凰”都拉不回這頭牛。

談嘉秧抗議道:“不要,我還沒玩夠。”

“再玩10分鐘好嗎,”徐方亭隨手調鬧鐘,給他看一眼,“鬧鐘響了我們就走。”

“不要,”談嘉秧出現發火征兆,甩手頓腳說,“我不要鬧鐘響。”

徐方亭在旁邊默默等了10分鐘。

“談嘉秧,回家吃飯咯。”

談嘉秧還是同一套說辭:“不要,我還沒玩夠。”

“到時間了。”

“姨姨,”他哭喪臉道,“我想讓時間停下來。”

“為什麽呀?”

談嘉秧說:“這樣我就不用回家了。”

徐方亭哭笑不得:“你晚上一個人在這裏睡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自己回家,拜拜。”

她使出殺手鐧,作勢要走。

談嘉秧這才明白前一句話的潛臺詞,著急道:“不要!”

他追上來揚手要打人,不意被擒住手腕。

徐方亭半是警告半是引導:“你biǎng我!”

這種替代方法不知道訓練了多少次,談嘉秧終於偶然形成反射,巴掌改成比槍:“biǎng!biǎng!”

她配合演戲,誇張怪叫:“哦——!哦——!”

然後,她比出兩支槍,一邊撤退一邊加大火力:“biǎng!biǎng!biǎng!biǎng!”

談嘉秧生硬地捂胸,演技浮誇:“哦——!哦——!哦——!哦——!”

徐方亭成功把人拐到換鞋區,敵方大勢已去,轉瞬忘記親子樂園,嘰嘰呱呱跟著回家了。

說談嘉秧單純也單純,覆雜也很覆雜。只要摸到竅門,一切迎刃而解,但更多時候摸到的是電門。

時間跟著熱天氣走過520,TYZ24那天是他們的畢業典禮。

他穿上淡藍色的長袍,給她直播了一小段,大部分時間在跟同學最後一聚。典禮過後到中央公園野餐拍照,晚宴,次日還有到賓州的休閑畢業之旅。他在班裏基本年齡最小,很多同學有家有室,工作了一段時間才回來讀書,不過重回校園的心態都很年輕。

羅樹戎已經回了國,TYZ24跟不少人一樣沒有家人陪伴參加慶典,但收獲了不少新朋友。

他處理好租房、車和保險之類手續,就準備回國。

徐方亭已經習慣“雲戀愛”的日子,如果比作爬山,每一個周末便是一道拐彎,每次節日就是一座小山頭。

她和談嘉秧平安地度過今年的兒童節和端午,也漸漸抵達山頂。

TYZ1的時候,606宿舍兩位師姐已經完成了畢業答辯,下周畢業典禮之後,便將“師姐”頭銜交予她們,奔赴自己的工作崗位,成為一名普通園丁。

這日午後,琦琦和舍長請她們喝奶茶,叫了外賣。

宿舍有個不成文的規矩,出錢的人不用出力,所以外賣應該徐方亭或錢熙程下樓拿。

徐方亭在覆盤“迎接工作”還有哪裏不到位:頤光春城家裏打掃完畢,冰箱備好食物,衣服重新盥洗,她甚至添了一批新內褲,車也讓人洗過了。

還有哪裏,還有哪裏。

她像迎接老師家訪的家長,各種坐立不安,不由說:“熙程,一會你先替我一下吧。”

錢熙程在忙課程小論文,查找資料焦頭爛額,抽空道:“你去吧,下次我替你。”

除此以外,炎熱戶外也叫人望而生畏,雖然蜻蜓頻頻撲往低矮的地表,看樣子快下雨了。

徐方亭犯懶道:“要不石頭剪子布?”

“石頭、剪子、布——”錢熙程準備好手掌,下一瞬便甩了一下,笑道,“輸了,快去。”

徐方亭剪了剪空氣,兜起手機出門,關上一屋子的竊笑。

她下了兩層,越想越迷糊,總覺得那一陣笑聲意味深長:怎麽非要她下去不可,明明上一次拿外賣的也是她?

她差點踩空樓梯,幸好扶著欄桿。

網上曾有不少橋段,閨蜜們暗中配合,異地戀男朋友裝成外賣員突襲送驚喜。

她掏出手機看一眼,談韻之剛剛還是TYZ1,現在變成了。

是的,他有可能是談韻之,而不是關在手機裏,只能通過WiFi搭橋與她相會的TYZ。

她的雙臂爆出一片雞皮疙瘩,牙關甚至輕顫,徐方亭不知道自己怎麽翻下最後4層樓梯。

宿舍大門只有一個外賣員的背影,黃色統一制服,體格跟記憶中差不多,一看就是黃金外賣員,腿長跑得快。

徐方亭滿懷希望“嗨”了一聲,聲線緊繃,聽著跟“哈”差不多,有點滑稽。

外賣員轉身,果然只是外賣員,她早該註意到他後頸的膚色,談韻之絕對不可能曬成古銅色。

外賣員跟她確定信息,遞過一個保溫袋便離開。

徐方亭還煞有介事提了提,是四杯奶茶該有的重量。

片刻前,她給自己多大的希望,現在就給多大的失落掩埋。

她沈沈上樓,興致缺缺把保溫袋放飲水機的桌上。

“回來了。”

琦琦第一個在床上驚嘆:“不是吧,就回來了?”

徐方亭苦笑道:“難道我還去店裏取啊!”

錢熙程看她走回自己的床鋪,問:“你不喝嗎?”

“你們先喝。”她受挫的時候,總喜歡在床上攤平,從那次烏龍失戀開始就這樣。

琦琦垂下胳膊,撈了一把空氣:“方亭,幫我遞一杯,謝謝。”

徐方亭輕擊她手掌:“你好懶!”

“哎呀,”琦琦師姐摸摸她發頂說,“讓我最後一次享受師姐的待遇,我下周就不在了。”

徐方亭一副“服了你”的表情,嗤笑道:“好吧,最後伺候你一次。”

琦琦嘻嘻一笑,舍長在她身後偷偷舉起手機。

徐方亭拉開保溫袋的拉鏈,掀開正方形的蓋子,袋子像給人掉了包,竟然不是奶茶——

或者說不只是“奶茶”。

裏面擠滿了香檳玫瑰和滿天星,四只奶茶杯只冒出透明的半球蓋,分別貼著1、2、3和END的標號,每一只都閃著光。

舍長有備而來,手機鏡頭懟近道:“我知道不應該把自己的聲音錄進來,但是忍不住啊!快拆快拆,看裏面都是什麽寶貝。”

琦琦終於爬下床,同樣舉著手機和錢熙程圍上來。

徐方亭的失落給驚喜侵占了大部分位置,只剩下一角淡淡的遺憾,可惜不是他親自送上禮物。

她仍然笑出來,把1號奶茶杯轉到自己跟前,小心翼翼抽出,透明杯壁內卷著一張紙,有字那一面朝外——

她舉起來沿外壁觀察,就像平日看奶茶口味一樣。

是他畢業證的縮小版,他完成留學目標了。

徐方亭迫不及待打開蓋子,裏面除了燈條,還塞滿了彩色千紙鶴——第一眼她幾乎確認是在美國解壓疊的那一罐。

她抽出“小證書”,背面用金色秀麗筆寫著:小徐,我順利畢業了。

時間眨眼而過,心酸和感慨卻長久徘徊心頭。

她還記得兩年前送他離開,談嘉秧吵著要看飛機,他倉促而羞澀抱了下她的肩膀就走了。

“哇哦,”琦琦叫道,“好有心。”

“靠啊,”舍長也很捧場,畢竟是校園式的單純,快要見不到了,“太浪漫了吧。”

錢熙程播放了宣潔的語音:“哇靠哇靠,竟然少了我!嗚嗚嗚,我也想看。”

錢熙程便撥通視頻給她直播,忽然提醒道:“千紙鶴裏面是不是寫了字?”

徐方亭拈起一枚細瞧,紙鶴背部筆跡隱然,她便馬上拆開——

TYZ664:徐老師24歲生日快樂!還有44天回國,禮物只能推遲到見面了。

她說不出什麽感受,機械地找出第二、第三只繼續拆——

TYZ401:無事,抽煙兩根。

TYZ589:徐老師回國了,繼續疊鶴。

……

“他這是給你寫了N封情書啊。”錢熙程惜字如金,卻又一鳴驚人。

琦琦急性子慫恿道:“先看大的,先看大的。”

徐方亭像抽離了現實,沈默地打開2號杯子,是他的登機牌,原版!

日期就在昨天!

背面寫著:小徐,我回國了!

“哇靠,哇靠!”宣潔不滿道,“這個人怎麽還叫你‘小徐’,真是的,應該叫寶貝啊!”

琦琦笑道:“叫老婆!”

舍長哎一聲:“就是!”

徐方亭的心跳每一次加速,都強調了這個人的存在,這個和她隔了一個太平洋的初戀男友。

她雙手發顫,打開3號杯子,這是手機屏幕大小紙張拼在一起的打印件:是一封郵件的截圖,他收到了沁南一所知名投行研究所的offer,職位是分析師。

背面寫著:小徐,我要在沁南工作了。

另外幾個人還在嘰嘰呱呱——

琦琦說:“投行是不是年薪百萬啊?”

宣潔說:“人家收租都不止百萬了!”

徐方亭忙道:“他剛畢業,應該沒有那麽誇張吧。”

舍長催促道:“快看最後一個。”

標號為END的杯子裏面沒有“壁紙”,徐方亭抽出一卷相片卷筒,綁在中段的酒紅蝴蝶結上還拴著兩枚熟悉的戒指。

是當初的婚戒。

宣潔在視頻裏說:“哇靠,求婚嗎這是?”

琦琦問:“不是早就結婚了嗎?”

舍長說:“也有可能領了證,還缺一個儀式啊!”

徐方亭已經無法消化她們的內容,拉開蝴蝶結,相片是當初的雪地合照,不過多了一個談嘉秧——不是P上去,而是剪下來貼上——有點滑稽和突兀,卻也很溫馨。

底下空白書寫著幾個飄逸的金字,跟他本人一樣時而奔逸,時而沈斂,但一直那麽耀眼——

徐方亭,我想以結婚為標準,繼續跟你一起走下去,好不好?

我在樓下等你,快出來。

徐方亭把相片隨手一放,跑出走廊,沖到那個經常跟他視頻的小陽臺,扶著欄桿俯視院子——

當初夜聊的圍欄邊,倒退出一個人,離開圍欄的影子,笑著跟她揮了揮手。

她扶著欄桿挑了兩下,忘記跟他揮手,忘記拿手機,忘記換掉拖鞋,嗒啦嗒啦就飛下樓。

淚花撞出眼眶,她沖出樓門,差點跑掉拖鞋。

一點也沒有儀式感,一點也不浪漫。

她在跨出院門那一刻跳到談韻之身上,唯一的理智只剩下勾住鞋子。

至於路人如何側目,6樓姐妹團如何打唿哨,她和他全然無空理會。

沈寂119天的體溫重新焐暖彼此,炎炎夏熱也沒能成為阻礙。

不知道誰先轉過臉,她和他牢牢吻住彼此。

久別的滋味有點覆雜,親近的那一下難免生疏,牽掛卻析出了熟悉的味道:是牙膏的茶香,是冬雪的凜然,也是日日夜夜孤獨的腥甜。

她往他的鎖骨窩註滿醇酒,他給她的耳垂掛上晶瑩的墜子。

她不要儀式感,不要浪漫,只要跟他一起每天平平淡淡地生活,不再分離。

就如現在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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